情人节刚刚过去,在这个情感需求的旺季里,一些人挥舞着幸福的小爪子拼命晒恩爱,一些人比迎春花还要卖力地憋足了一身的春意准备在网上到处求交往求合体,但总还是会有一些人,大概因为幼小的心灵曾经无数次被周围血淋淋的婚恋惨剧所摧残,虽已步入剩男剩女之龄,却仍对男欢女爱、谈婚论嫁之事充满了既期盼又恐惧的纠结之情。我身边就好好几位这样的大龄朋友,因为目睹了家族内外、发小闺蜜的各种劈腿出轨包二奶找小三、各种咆哮家暴分财产喝农药,他们在这个情感需求旺季里对婚恋往往持一种“反季节”的虚无主义乃至刻意逃避的态度。
而我每次开导这些“婚恋恐惧症”患者的方法都很简单:让他(她)们气定神闲地环顾周围的人,特别是那些平日里经常碰面但却总是引不起注意的忙碌的人们,这些人总是被我们粗枝大叶地设定为生活的连续剧里无规律出没的群众演员,但低调而隽永的夫妻温情在他们身上折射出来的那种质朴而亮洁的光芒,正是驱散剩男剩女们婚恋小阴影小恐惧的良方。在我最热爱的生活场所——早市上,就有很多对连我这种喜欢晒恩爱的人都觉得自愧弗如的夫妻档,这也是我始终认为早市是最佳治愈系空间的原因之一。
早市的肉摊上原先有一对四川夫妻,女的美得有如皓月当空,手持砍刀大力劈砍排骨的时候,更有一股女武神的英气,是早市里公认的“肉案西施”。她老公一身正气,如果能长出一脸长须的话,定是关二爷再世。由于我和他们是老乡,每次买肉我都会去他们家,不但价廉肉美,还可以养眼。“肉案西施”和“无髯关二爷”之间似有无穷无尽的默契,迎客、选肉、过秤、切割、包装、收钱、找零、笑脸相送这一连串动作不管这夫妻俩怎样随机地配合,总能出现高强度心灵感应式无缝衔接效果,更难得的是,俩人在配合过程中还老有一些小温情小脉脉的眼神交流。我总觉得他俩好得跟二婚的似的,因为一般人似乎到了这个年龄只有二婚初期才能如此甜腻。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犯二,找了个由头问了问他们是不是对方的原配,答案颇令我惊愕,原来这对夫妻不仅互为原配,而且已经婚了20年,娃都上大学了。我的赞叹瞬间转移到了他们的驻颜术上了,“肉案西施”微微一笑,说夫妻感情好是俩人不显老的终极秘方。
后来这对四川夫妻转战新发地市场去做水果批发了,原来的摊位上又来了一对安徽夫妇,出于惯性,我还是老往这个肉摊跑,久而久之竟发现,不知是这个摊位冥冥中被老天标上了“夫妻恩爱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新来的安徽夫妇居然也是一对温存的“老清新”:男的砍骨头脸上溅到了肉屑,女的会立即轻挥玉臂帮他拂去;女的三九天里手冻得数钱都数不利索,男的会一把将她的手拉到他嘴边哈几口热气。
还有一对卖鲜活柴鸡的东北夫妻,因为市场不让卖生禽了,他们就跑到早市附近一间很简陋的平房里继续为我等活鸡爱好者服务,夫妻俩带着俩孩子住在那小屋里虽显拥挤,但屋里招呼客人、屋后养鸡杀鸡、房前拔毛打理,一样经营得有条不紊。我和妻子每周都要去一趟他们家,日子久了,干脆管大嫂叫鸡姐,管那大哥叫鸡姐夫。鸡姐和鸡姐夫浑身洋溢着东北人民苦中作乐的快乐天性,买鸡的客人排得再多,他俩之间都会不停地碎嘴逗贫,还不耽误手里的活儿。这对夫妇非常仗义,有段时间我妻子病了需要温补,我每天都会去鸡姐家买一只柴鸡回家炖。有一天趁着客人少,鸡姐突然问我:“大兄弟,跟我说实话,家里是不是出了啥事儿了?咋一周一只鸡变一天一只鸡了?大妹子咋不见过来呀?”我以实相告,鸡姐和鸡姐夫顿时齐刷刷地放出话来:“今天这鸡你拿走,钱我们不能要,算我们的一片心意,等大妹子病好了你们再一块儿过来。”我不知如何作答,鸡姐又接着说:“我平时生个病你鸡姐夫也是忙前忙后地尽给我整好吃的,我们瞅你俩这样觉得心里挺热乎的。过日子吧,就得像咱两家一样,男的女的就得互相拉扯着好好过……”
我最常去的还有一家卖南方蔬菜的特菜店,这是我和妻子威震朋友圈的私房菜最主要的食材来源地,薄荷、香茅之类的香料和鱼腥草、豌豆尖、南瓜尖、水芹菜、西洋菜之类的菜蔬都是从那儿来的。开店的是一对江苏夫妇,也被我和妻子尊称为菜姐和菜姐夫。菜姐很有女王范儿,在店里指点菜蔬挥斥秤杆豪气十足,菜姐夫则总是堆着一脸圆润的笑容,见了我就递烟。他俩一张一弛,互补得还挺好。菜姐家最不一样的地方是,早市里其他的摊主店主一般都是在周围的小吃摊上叫几碗刀削面蛋炒饭吃,但菜姐家坚持自己生炉子做饭,上午去得晚的时候,总能赶上菜姐夫在兢兢业业地炒菜,弄得我口水直流:他们家不但卖的食材好,自家弄的菜肴更地道,标准的淮扬菜路数。有一次我跟菜姐夫无意中聊起美食来,菜姐夫竟吐槽曰:当年他念中学的时候就是写《美食家》那个陆文夫的大粉丝,还和陆文夫通过信,本来立志要做美食家,不曾想阴差阳错成了卖菜的。菜姐在一旁听见了,突然插了一嘴:“可以啦,没当上美食家菜烧得好足够了,我当年那么漂亮那么难追,别人我没看上就看上了你,图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你做饭手艺好把我喂得脑子缺氧。”说完,菜姐轻轻地打了菜姐夫一下,女王般的脸上飘过一丝罕见的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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